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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权(1 / 4)

—————————————第5年—————————————许一零五岁那年的夏天,林城的雨水比往年还多。东湾村的排水系统不好,家里大门口的斜坡下积了没过脚面的水。房子的东边台阶下有一块约一平米的蓄水沟,里面的水早就漫上了台面。有一天外面下了大雨,许穆玖说,在房子东边看见水里有蚂蟥。许一零好奇去看,结果一脚踩空,跌进水沟,最后是奶奶骂骂咧咧地给许一零洗澡,又把衣服洗了。许穆玖觉得,自己的妹妹不太机灵。时令已过芒种,下了一段时间雨的林城迎来了晴天,本地的西瓜大量上市。在空调还不算大面积普及的时候,西瓜、冰粉、冰棍这样的食物更能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夏天来了。它们随着特定的时令出现在大街小巷,又随着特定的时令暂时退出人们的生活,直到下一年的同一时段再度出现。它们仿佛是以一年的时间为旋转周期的自然钟表上代表夏季的刻度。西瓜鲜甜清爽的口感、砂糖般甜蜜的滋味,对于许多人,尤其是小孩子而言,带来的诱惑绝不逊色于冰棍。更何况,在家长的眼里,西瓜比冰棍健康,家长会严格限制孩子吃冰棍的次数,但不会特意限制孩子吃水果的次数。菜市场的水果摊为西瓜腾出大片的位置,路边的蓝色卡车框里出现西瓜的次数飞快地超越出现苹果的次数,配合着旁边的电子喇叭里提前录好的叫卖声,完美与酷暑之下的汽车鸣笛相和。终于,母亲穆丽菁回应了家里两个孩子目光的殷切期盼,某天下班后她从市场挑了几个西瓜搁在客厅北面正中靠墙的长条桌底下。暗绿色的西瓜仿佛是在这里存在了很久的装置品,与暗红漆木桌腿也很好地融合成一幅和谐的画面。许穆玖和许一零早在西瓜进了家门的那一刻就难以控制他们的视线了,但他们的动作仅限于在路过那些圆溜溜的可爱家伙时停下来多盯上几秒。在家里,西瓜的“生杀大权”向来掌握在大人手里。这样的大水果的食用比普通小水果的食用更加隆重。也许是为了避免浪费,它们一般只有在招呼客人或者一家人聚齐的情况下才会被提出是否要被处理成直接食用的食物,通常还需要两个甚至更多的大人对此进行仪式般的讨论:“今天切个西瓜吧?”“行。”进行了此类讨论,才有人拿着菜刀走向西瓜。作为孩子,没有父母的允许,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年纪再小一点的,也许没有资格在以上仪式性的讨论中获得话语权。如果有一天由孩子提出想吃,而大人正好心情不错,答应去切的话,那大概是一天中头等幸运的事。周六下午,许穆玖告别了一同玩耍的小伙伴,独自走回家。东湾村是个城中村。正中的位置有一处活动广场,置有活动器械。白天的时候,可以在那里见到卖衣服、饰品或者小零食的摊位,摊主多是外地人、且多为村里宅子的房客。除了过年期间摊主们回乡过年以至广场人少冷清以外,其余时间广场是不缺人的。大人们喜爱聚集在摊位边闲话家长里短,小孩子们则想着办法从活动器械上发掘乐趣。许穆玖家在村里偏东南的位置,离中心广场步行大约五六分钟的路程。下午的烈日已不似正午时那般毒辣,却仍精神地挂在天空里,仿佛永远燃不尽。周围的天空不是标准的蔚蓝色,而是闪耀的带着淡黄的亮白色。水泥路面的杂砂被阳光照得晃眼,踏上路面的每一步都好似踏进滚烫的炭盆,足底生火,皮肤也灼得发疼。之前和其他孩子玩得忘乎所以,回家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正处于这让人遭罪的天气。许穆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节喷着蒸汽的火车。好在回家的路不长,走一会儿也就到了。院门口,穆丽菁正在给做晚饭用的鲫鱼剃鳞。察觉到儿子回来,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招呼了一句:“回来了?”捏鱼的手戴着橙红色长筒乳胶手套,十分稳健,剃鳞的刀利落,“呲呲呲……”片片鱼鳞排着队乖乖地在不锈钢的刀面上躺平,隐隐泛彩。脚边的水泥地上也散落着鱼鳞。“客厅里切了西瓜。”正觉口干舌燥,许穆玖还没听完整句话便迫不及待地赶去客厅。客厅天花板的吊扇被开到五档,卖力地旋转,发出了像烈日下奔跑的人喘粗气的声音,呼呼刮起的风掀起踏门而入的许穆玖额前的碎发。客厅内,许一零坐在方桌边,手里攥着的那块西瓜中心最甜的部分刚被她咬了两口。见许穆玖回来,她立刻停住嘴,起身露出了被不锈钢盆挡住的脸。咬下的瓜瓤已经被她咽进肚里,嘴角映着的淡红色西瓜汁还没来得及擦。许一零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定定地停在她身前的方桌上,呼吸几乎都要屏住,好像只要她的呼吸足够轻许穆玖就看不见她那样。桌面只有沾着西瓜汁和菜刀刀面上的清水的混合液体的空荡荡的砧板、一把菜刀和盛了一堆瓜皮瓜籽的盆。这一切同样也被许穆玖看在眼里。他喉间微动——天气热得连唾液都蒸干了。“西瓜呢?”许穆玖冷下脸来,语气像是质问,质问她为什么属于他的那一份西瓜毫无踪影。其实,他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许一零总是这样,不顾虑他的感受就抢占他应有的东西。以往面对这种情况,他会“切”一声,然后大度地转身就走,或者直接去找爸妈告状。但是父母基本上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理睬他,顶多是随便应付地教训两句许一零“下次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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