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劲,直往窗沿子上扑。
惜乎此狗四腿短小,爪牙无力,更可气的是一贯好吃懒做,养了一身圆溜溜的肥肉,飞扑起来够不着窗,反而往地上砸了几回,声响分外敦实,惹得成璧哭笑不得。
“嗐,你这馋鬼,吃人剩饭……丢不丢脸?”
成璧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伸臂把小狗捞进怀里。
这小巴狗不愧是马厩里生出来的土狗崽子,皮实好养,没人喂了自己也晓得刨点剩菜填肚子,端的是不挑不拣,随遇而安。若换了乌珀,莫说残羹冷炙了,就是吃食没搁金碗里装着都没法入它的眼,连浅搭一口都不愿。主打的就是一个矜贵挑剔难伺候。
京黄虽贪吃些,好在十分听她的话。若论乌珀,那就是爱听则听,不爱听则翻个白眼,迈开步子高贵冷艳地往树上窜去了。
想到此处,成璧牵起唇角微微一笑。
单论乌珀这性情,其实有几分像她从前熟悉的一个人。
幸而还不是那么太像。像也像得很微妙,需要在夜里细细地反复品才能觉出味来,这才叫她可以享受这份反刍无数次的细碎怀想。
不能太像,也不能太近,想久了心就揪着痛。可她又舍不得不想,就好像一道正在生出肉芽的伤疤,明知触摸时会痛,仍然情不自禁地要去摸。
肉芽生长弥合时痒得锥心,这也给了她伤害自己的借口,她很可以放心抬手去揉两下了。而亲手撕开结痂,一次性痛到淋漓尽致,又确然是她还不敢做的。她被困在怀想和狂想之间的交界地带,这里模糊而逼仄,寻不出一个主观有意义的目的。
或许她只是想感受一次在她承受范围之内的疼痛,保留住从前受伤的意识,逼迫自己从家宠长成野兽,快一些生出对危险事物的警戒心。
一道伤口还算安全,两道、三道就容易失血而死,她已经渐渐洗清了脑子,连从前刻骨铭心的恋慕都可以挪用,即使挪得不轻松,也能用来充做壮大自己的一把刀了。
那把刀,割自己一下,便要捅旁人十下。如今全隐忍着没捅出去,可她心里有数,要捅的人日后一个都跑不了,最好是被她挨着个地拿绳子捆住,从皮囊割到心房。没割满一千刀都不准死,她睚眦必报,心眼故又窄小,自己疼一分,旁人就得陪着疼十分。
如果赵元韫先前说的那句唬人鬼话是真的就好了。她最乐意看男人疼。
夜幕幽幽,清月悠悠,女子之心要狠起来,从来都不会在人前大肆喧嚷,只会于无声处匿风浪。成璧怀抱京黄叹了口气,提起手指直戳它乌丢丢的小鼻子:“你这没义气的,先前怎么夹起尾巴就跑?”
狗子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却不敢看她,权装作没听懂似的往旁处斜。
成璧又骂:“没良心的!笨狗,再不喜欢你了!”
京黄梗了一会子,又把眼睛溜回来,偷偷地看她。见小主人脸上已绷不住笑意,这才放下心来,尾巴直甩,嘤嘤叫着舔她的脸。
有只会动会闹的生灵陪在身边,这一夜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
成璧同京黄玩了一会,那小巴狗撒着欢儿地上下乱窜,一会揪出本书,把封皮上头啃得一串牙印,一会扑上桌案舔两口凝冻的汤碗。一没留神,就听咔吧一声脆响,竟连那象牙雕镂的食盒子都给折腾散架了。
小毛狗从食盒碎片里抬起头,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尾巴甩甩,又小步磨蹭到她脚边耍赖。
成璧倒是没多怪不长脑子的小狗。那象牙雕的玩意一看就娇贵欠碎,不耐磨牙,虽说做得精巧,可她从前在宫里吃的用的都是上中之上,也不缺比这还要精巧的器皿。
这就类似寻常人家里的一个瓷碗,打了就打了,全没所谓的事。唯一值得上心的,就是要记得将地上的碎屑规整规整,免得一没留神,把脚给扎了。
因得了主人放纵,小花狗一下子精神百倍,像是领了号令似的在书房里左奔右突,这啃一下,那咬一口。
见几个书柜下缘都被狗爪刨得木屑横飞,成璧愈发笑得开怀:要关她禁闭,也得经得起她折腾!京黄倒是顶识货的一条狗子,越是良材好木越要当磨牙棒使。照这么折腾完三天,东家收房时没准还真能气个半死呢。
赵成璧斜倚在博古架旁,手托香腮,见小花狗来去奔忙,脸上笑意浅挂了一阵,渐渐开始神游太虚。
禁闭三日乃天赐良机,此机不动,则时不再来。然而一味在架子上没头苍蝇似的乱翻,大约也不是条好出路。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赵诞给她的提示只有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
成璧在脑中细细回想,试图勾勒出那老头说话时的神情,却只想起了一段缩水的枯树枝,枝条尾梢攒出张皱巴巴的人脸,正在呕哑嘶鸣。
不过短短数载,被躯骸困囚在榻上的赵诞已经不大像是一个人了。成璧有时很疑惑这人是怎么活下去的——他已经那样老,那样瘦,还那样恨,身体上的萎靡让他的恨只能从一条细缝里泄出来,其余的都淤堵回去,那双和赵元韫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