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见劝不住她,虽是心疼,也晓得事情重要,故而道:“好在紫鹃姑娘和雪雁都还年轻,又肯学,姑娘平日里也别自己一个人忙,该吩咐她们的事还是得教教她们,改日进了宫,一开始你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丫头了。要是她们都能独当一面了,你到时候也轻松点儿。”后宫有多混乱,她也只是听说过,可是其中艰难,只听说也就够吓人了。初时听说姑娘还有这造化,能当太子妃,甚至未来的皇后娘娘,她还悄悄地给林老太太、林海、贾敏上过香,告诉他们姑娘出息了,可是现在再细想想,越想越担心,若非实在年纪大了,她只恨不得自己也跟着进去帮衬着姑娘才好。从前也只需要担心林家的大奶奶、二奶奶人品如何,和姑娘相处得好不好。如今林二奶奶就要过门了,她却压根不需要担心那位刘融山刘姑娘的性格脾气了,倒是巴不得姑娘能在家里多住一阵子。
黛玉道:“紫鹃、雪雁这两天也够用功了。嬷嬷放心吧。”
虽说如此,王嬷嬷又哪里放心得下,只能给自己又找了点事做,问问院子里其他几个大小丫头的去处罢了。
正在忙活呢,有个被派去林徹院子里的婆子过来回话说:“二爷今天一大早就被叫去了衙门,到现在还没回来。环姑娘说,等他回来了,再试试改好的衣裳,幸好礼服已经改好了,这套只是送新媳妇回门的衣裳,就是有哪儿不合适也来得及改。”
黛玉奇道:“怎么这时节二哥还有事要去衙门?到这时候还不回来?”林徹是前几天就告了婚假,加上都知道他不就就要外放,皇上仁慈,允他在家多歇几日,与家人团聚,他从前天就歇在家里了,又出了什么事,非得他出去这趟?
其实不只是林家的人奇怪,连刘晋见着了林徹,也不禁意外地想道:“他怎么还在外面晃悠?”
原来周贵妃之父周康定乃是刘晋正儿八经的授业恩师,如今他虽因身体缘故告病辞官,但既然人到了京里,
怎么都要拜访恩师,已尽弟子礼仪的。周康定虽当初不满学生把侄女儿许给了太子的表兄,但陛下心意已决,太子殿下如今地位无可撼动,二皇子的这个“礼亲王”的“礼”字,已经够明确了。事成定局,周家自然不会因小失大,还在明面上得罪了太子身边的人,因而刘晋拜访周康定时,周家族长周昌敬亲自领着他到外头来设宴款待。
刘晋也是做了这么多年官的人了,哪里会不明白周家的意思,不过他已经辞了官,眼下也没有那么多顾虑,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不知谁先提起了儿女亲事,周昌敬道:“可惜我的孙女儿都已经许了人家,蔡相家倒有个孙女儿,年岁正合适罢?若是你家的好儿郎明年得中,倒可以去问问蔡相舍不舍得。”
其实谁不知道周老翰林和蔡客行前两年争相权的暗流涌动?只可惜周家和周贵妃、二皇子拴得太紧,如今斗不过罢了,即便如此,蔡客行的孙女儿的亲事,又何须周昌敬关心?不过是他心里不忿,找地方发泄罢了——蔡客行这位嫡亲的孙女儿和太子年岁相当,又是京里出了名的才女,当年时时被蔡夫人带进宫给蔡嫔请安,连太后都夸她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谁都以为这位蔡大姑娘是要做太子妃的,谁知后面横空冒出个明珠族姬,直接定了太子正妃,蔡姑娘就有些尴尬了。皇上和太子摆明了是要重用蔡客行的,自然不会让蔡姑娘居于明珠族姬之下,蔡客行自己一琢磨,算了算选秀的日子,猜到皇上并不愿意让蔡家朝廷、后宫两处都得势,也就断了让孙女儿进宫的念头。周昌敬此刻借着酒劲说起这话,不过是寻个开心罢了。
只是这话他说得,旁人却附和不得。刘晋赔笑道:“我家这小子愚笨得很,明年也不过下场一试,多半是没什么结果的。成家的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
这时一行人从廊外经过,周康定笑着指着窗户问:“那是不是你家侄女婿?怎么都要做新郎官的人了,还在外头晃悠呢。”众人定睛一看,正站在对面廊下和掌柜的说笑的,可不正是林徹。
既然遇到了,总要去打声招呼的。刘晋是十分中意融山的这门亲事的,但要在周老面前和他说话,却总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他正在斟酌的时候,周康定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头收拾起衣着来,又回屋叫小厮取茶水来漱口散酒气。
能让他这么如临大敌的,自然不会只有一个林徹,周昌敬忙问:“小林大人和谁一块儿出来的?”
“只看到了太子殿下,坐在靠窗的位子。”
林徹和太子本就是表兄弟,从前就经常一道出来玩的,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只是这座位就值得考究了。这间酒楼说是包间各有特色,其实布局是大同小异的,怎么排,靠窗的位子都绝不会是最尊位。什么人能让太子殿下屈居次席?刘晋抖了抖,询问道:“殿下微服出行,不曾摆驾,我们贸贸然打扰,会不会坏了他的兴致?”
周昌敬亦有些犹豫,周康定却道:“殿下已经看见我了。”还冲他招了招手,装作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刘晋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已经辞了官的人,和侄女婿打个招呼竟然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