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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景深。(1 / 2)

二十五成欣然第一个跑进病房,病房里一片狼藉。陈勉身上那件本身就很薄的深蓝色卫衣已经被开水氲烫成近乎黑色,整个人升腾着蒸汽。暖壶被扔在地上,骨碌地转着圈,自瓶口缓慢流洒出滚烫开水。“陈勉!”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她冲他方向快步过去。“你被他们烫了?”她伸手从陈勉衣领处掀开往里看,但仅仅是掀开的这个动作,她就感受到了衣料上灼人的蒸烫。陈勉抿唇垂首,缩着肩膀避开了她。激动的患者家属开始大声指控:“丧尽天良的你们这些狗医生,嫌我们没文化是不是?就知道忽悠我们签字。”“我做一次手术攒两三年的钱,都这么被你们几个小时花掉了?还不能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复,凭什么?!”成欣然从没见过这样的陈勉,一身狼狈地站在病房中央,像被审判的战犯,看起来居然是衰颓和弱势的。陈勉什么时候弱势过?她双手紧紧攥拳,心脏咚咚地跳。“天啊,陈医生!”几乎是同时,一大群医护也涌了过来,没几秒钟病房门口站满了人。担惊受怕的人,隔岸观火的人,幸灾乐祸的人。成欣然骤然恢复理智,她长吐口气,拉住一名惊慌失措的实习生,“你去打110,然后把周主任叫过来。”“好好好!”实习生着急忙慌地跑走。她转头缓下声问他:“要不要去急诊?”陈勉看都不看她,径自往出走。她知道陈勉生气了,但是是在跟自己闹别扭。这时周信明拨开人群,插进来问:“怎么了?”泼热水的人立马又做出另一番姿态:“周主任,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小医生一直在说没有把握做好手术,又不肯跟我们好好沟通,家里人比较冲动,就泼水了。”周信明非常生气:“那你们也不能随便泼水啊,那是开水,能把人泼坏的!”“主要是那个小医生,牛得跟什么似的!对我们很没耐心,老摆出一副看不起我们的样子,他凭什么那么牛?”周信明说:“我们会了解情况,你们明天就要做手术了,也不要太激动知道吗?”一口一个小医生,成欣然听不下去了。她关掉手机录音,把从进病房到现在为止完整的录音备份下来。然后回身拍了张病房里这群人的照片,抽身离开了。陈勉独自在值班室的卫生间,花洒开到最低温,不断冲浇着自己的肩部。脱上衣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觉得很酸胀,身上的烫痕已经变为腥红,自肩部蔓延到锁骨下方。水冰凉,陈勉裸露的上半身布满鸡皮疙瘩,烫伤的肌肤却顿很钝感,他感受不到冷。心绪在此刻被挫败和难堪充斥。冲了二十分钟,他擦干下半身,囫囵套了条运动裤出去。上半身不想擦了,越擦越疼。干脆放着疼死算了。陈勉消极的想,这样他就不用再在医院里待着。手机里全是消息,各种各样的关怀和试探。门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警察好像来了,那些患者似乎被带走了,好像还听到了他导师的声音。但结果他已经能预想到,一定是两边和稀泥。他妈的爱谁谁吧,陈勉谁都不想搭理,把手机扔到床上。肩背沙沙的疼,想躺也没法躺。不一会儿,有人敲门。

陈勉皱眉扬声说:“别敲了。”门外声音顿了一会儿,接着敲,声音不大,但很执着,敲木鱼一样。陈勉被敲得想发火,不耐烦地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成欣然。“我给你上药,”她手里有烧伤膏和无菌纱布,“都是刚刚邓医生从急诊拿过来的。”她眼神扫到他的光裸着的上半身,密布着一大片红痕。又顺着痕迹往上瞧,肩膀,脖根,喉结,下巴,颈侧,最后是他的脸。脖子上有零星的红斑,像是做饭时被热油溅上的痕迹。陈勉被她无所顾忌的眼神盯得哪里发痒。“你别进来了,”陈勉说:“和其他人说不清。”她问:“哪里说不清?”陈勉不说话,目光也落在别处。明显是哪里都说不清。他不肯让出门口,就这么僵持着,创面的痛感在沉默中被无限放大。“那这样吧,”成欣然开口:“你来想想我们哪里说不清,我进去给你上药,现在你这里已经起水泡了。”她伸出手指,在他前肩摹画。“别随便上手。”他神情不耐烦地后退一步,意图躲开她的触碰。但她指尖却执意向前探触,一退一进,陈勉已经让出了一大步。她低声说了句那我进来了,抬腿跨进值班室。里面是三张上下铺,摆上其实就没什么空地了。别的床铺都像没住过人一样,只有最里面的那张下铺,铺着纯黑床单,床拦上挂满了这个季节的衣服。一看就是他的地盘。门一关,屋里就剩他们两个,本来就没什么下脚地方的值班室显得更狭小。灯没开,窗帘也半掩着,气氛顿时古怪起来。但成欣然啪地按开了灯,屋内立马变得亮堂堂。“你先坐这里,我给你看看。”她在灯光最亮的地方摆了把椅子。陈勉不肯坐,“不要。”“那你坐床上也一样,只不过上铺挡着,可能会看不清。”陈勉还是不动,神情复杂审视着她。其实他们在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问题。“我以前待过很多剧组,几乎所有灯光师和场工都被灯烫过,包括我,所以我处理这种情况算是有经验的。”她见陈勉眉头都拧在一起,以为他并不相信,于是强调说:“真的。”说着她撸起右手的袖子,白嫩的小臂上是一块巴掌大的褐色疤痕。值班室的灯管很劣质,刺白的灯光下,那块疤痕显得更触目惊心。陈勉没说话,只是盯着她手臂上的疤。“我这个就是浅二度的。”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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