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身旁的仆妇孙女们,会拉住她,免得她真摔倒在地。可如今殿内气氛紧绷异常,盯着手臂上的红痕,人人自危,根本来不及扶她。韦老夫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倒在身后的立柱之上,立柱雕绘的彩色红凤喙嘴,啄在她的后脑勺上,当场血便涌出来,紧接着瞳孔扩白,当场猝死。咚——身体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声音如鼓点,砸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咚咚。咚咚。行刺兰溪的赫连栩,挽动着手中的刀花,往兰溪脖颈更深处逼去。瘆人的笑,却落在在场的人身上——“这是今天死的 赫连贤侄这个变态。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可没人敢说出来。眼见局势僵持不下,兰溪也失了耐心。咬牙切齿,“赫连栩,你究竟要如何?”赫连栩低头看她,眼底有眷恋,也有贪婪,但都带着疯狂之色。“现在就写诏书,嫁我为妻,或者许我为你的幕下之宾,今日他萧信惹出来的麻烦,我替你解决了。”萧信冷笑,“吹牛吹到金銮殿上了?也不问问自己凭什么。”他挣脱开那群侍卫的围攻,也越到兰溪身前,看兰溪的眼神,仍留存着年少时一见倾心的经验。“兰太后,后面的条件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只是我母妃身子柔弱,经不得太多的折磨,不如你先放了她?”脖颈边是冰冷的刀锋,面前是带着寒气的质问,满厅都是心怀不轨的祝寿者,处处机锋,处处危机。兰溪不欲在这种时刻再起冲突。挑眉,“赫连太妃哀家可以先帮你带过来,只是其他两个条件……”“不必劳烦太后了!”殿门再次被推开。脆亮的女声,似揭开迷雾的惊雷一般,穿透入殿。一身朱色骑装的少女,手持长缨,步入门厅。她面容虽稚嫩,眸光流转间,却是坚定和冷冽。她一手提着长枪,一手,则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她的身后,也跟着个随行之人,有老有幼,还有一个坐着轮椅。来人,正是兰絮。
自家妹妹,兰溪自然第一眼便认出她。又惊又喜,正要起身唤她,脖颈处的冷意让她回归现实。危机四伏,今日今时今地,显然不适合交流感情。兰溪担忧的眸光落在兰絮身上,欲要问她些什么时,兰絮已先开口。“同为女子本就不易,您又何必拿一个母亲来威胁儿子呢?”“别这样看着我,怎么……敢做不敢当吗?”兰絮将手里提着的女子扔在地上,枪尖挑开了遮挡她容颜的衣物,露出那张清瘦苍老的面容。在座之人都是久居京城的老人了。自然记得先帝那位赫连贵妃。如今躺在地上的狼狈女子,虽然面容枯瘦不辨,但还是依稀能看到曾经的模样。“真的是赫连太妃……”众人议论纷纷。“怪不得枢北王揭竿而起另立为皇,自己的生母被这般虐待……不造反……怎算个男人?”“兰太后不是向来自诩敞亮吗?如今这般做派,也实在让人瞧不上……”众人的非议,兰溪都不在乎。她只看着殿门处的兰絮,看着后者冷漠的神色,眸中灼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絮儿……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吗?不然,如何会与王家人在一起?跟在兰絮身后的,正是久居江南的王氏族长,那个名义上的外祖父,还有她的外祖母史氏、被她关押的“舅父”王薪生。絮儿……不仅没恢复记忆,还坚定了自己是王家人的想法,将王薪生也救了出来,陪同王氏二老……来了太和殿!所为何事?自然是借此机会,与她为难,借这千秋宴的名号,谋夺她手中的权力!兰溪深觉心累。也不知自己这一番折腾和图谋是为了谁。可如今箭在弦上,容不得她萎靡不振。座上的兰父倒是想说话。他开口想训斥次女兰絮,可人还未站起,别被兰溪的眼神拦住。想到自家两个女儿多年的情谊,想到兰絮的真实身份,又想到这些年的孺慕之情,到底没再开口。他不开口,跟着兰絮进来的王家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先开了口。“先不谈赫连太妃的事。”“贤侄是想求娶我这外孙女吗?”一石激起千重浪。外孙女?先失态的是兰衡。他不可置信地起身,行至王家主身前,仔细辨别他的五官后,眼底便是复杂之色。兼具起对当年的怀念。当年,若非他一意孤行,将妻子带回京城,是否妻子……也不会年纪轻轻,玉陨香消。这位便宜岳父虽然当年对他多加刁难,但毕竟是妻子的亲生父亲。兰衡自小饱读诗书,怎能冷静持重独坐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