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功尽弃。
对付警戒心强的人,站到心房线上前,得先退个几步。
泽安故作退缩:「不好吧?如果是新人不该知道的事,前辈别勉强??」
「别误会,这不是奖励,不过是老人家的自我赎罪。」罗铭轻弹两下酒瓶:「心理諮商费都付了,听我发个牢骚吧。」
泽安点头,罗铭则一饮而尽,他直接乾完一杯,喝完又再添满一杯,借酒消愁,借酒装疯。
歷经漫长的深呼吸,吐气后,罗铭接续道:「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创世动力的人会来高阶星,那时我对你说,他们是来品管,是来维修,但那其实只是一部分。」
可想而知的答案。
泽安负责点头,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
「那些工程师其实是来挑选素材,他们会选一些有开发潜力的囚犯抓回创世动力,再把那些囚犯製成机心。」酒精赋予罗铭勇气,让他道出真相。
「机心?」
「就是把那些病症蕴含高战斗价值的囚犯製造成武装机械的核心,我看过半成品,好端端个人插满导管,被迫进入弥留,整个人被囚禁在狭窄的机甲胸腔里,骨瘦如材,蜷缩成球。」罗铭扶着额头,他抓紧时间倾诉,像在对上帝告解:「作为机心的病患会定期注入营养液,同时失去意识,他们活下去只是为了產出变异细胞、让体内的变异细胞维持运作,使武装机械得以使用强大的病症,简单来说,创世动力在开发将高科技与病症结合的武装机械,而那些能使用病症的智能机械,其核心就是无意识的病患。」
泽安的胃开始剧烈翻腾,他确定不是酒的问题,酒真要有毒,连喝多杯的罗铭早先暴毙。
是难以言语的愤怒,泽安尽可能抑制颤抖。
任一名隶属费洛斯的戒护官听到这话,十个有九个都会气到眼睛发黑,剩下一个会直接气到脑中风掛掉。
「人一辈子的细胞分裂数有限,细胞的寿命就摆在那,为了让武装机械得以使用异能,作为机心的病患将饱受榨取,会像饱满的海棉持续被抽出水分,抽取养分,最后被榨乾而死,那死状像被压路机辗过的木乃伊,光是皮包骨不足以形容那等悲惨,区区泯灭人性一词也无法形容诺罗恩家族的恶行??」
罗铭不认为自己是好东西,正义什么的,和他这种泡在大染缸里的懦夫压根沾不上边,但他认为有些事连孬种都无法接受,丧尽天良。
「我明白那些病患是犯了罪才入狱,有些杀人无数的畜牲也确实罪不可赦,那我们就依法行事,把他们处死,或是把他们活活关到死,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但我就是不懂把人拿去製成机心是什么意思?是把生命当废弃物,回收再利用?还是他们根本没把超常症患者视为『生命』,而是把患者当作『物』,当作机械的素材??」作为共犯的罗铭回忆这十年来的种种恶行:「更别提那些本该出狱的病患,只因他们的病症适合作为军事用途,人就这么被创世动力押走,他们若挣扎反抗,一旁担任随扈的原子星军人就会用暴力逼他们屈服。」
泽安好不容易放下酒杯,他将双手置于大腿,抓死膝盖,以免一气之下砸烂什么。
他瞬时想起那叫杨茂立的病患,那名被生活逼上绝路、不得不犯罪的超常症患者,像他那样的人进到海尔安德,若被评估病症具有战斗价值,不就会落入上述那套荒谬剧本?
绍翰也是,倘若绍翰没被费洛斯接收,哪天进了海尔安德也可能成为武装机械的核心,成为那些杀人兵器的武力基础。
辰彦也一样,辰彦受憎恨左右,误入歧途。泽安能接受辰彦被处决,但他这辈子绝不想见到任何一台机器人使用爆裂投掷和回旋投掷致人于死。
穷凶恶极的病患,枪毙是应该,凌虐致死是底线。
但将其作为机器人的心脏,剥夺他们的意识,单纯取用其力量,并将那份力量用于??军事?
是那种保家卫国的军事武力?还是用于维护企业私利,巩固权贵阶级的武力?
依照泽安对诺罗恩家族的瞭解,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后者。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泽安抓死左胸,那本该绣上灯塔徽章的位置正熊熊燃烧,他整身的血液都要沸腾,所坐的旋转椅因蔓延全身的怒火而颤动。
「就说了,你不适合这里。」见后辈气到发抖,微醺的罗铭转而凝视酒杯里逐渐融化的冰块:「抓紧时机抽身吧,别落得我这般下场,沦为腐烂的大人。」
「前辈没想过要离开?」泽安沉着脸。
「人类擅长找藉口,善于自我安慰,擅长自我救赎,『反正大家都在偷拐抢骗,代表偷拐抢骗不算什么。』,为了逃避罪恶感,自我麻痺才能高枕无忧,才能行尸走肉地活下去。」泽安像面时光镜,注视着泽安,罗铭彷彿看见过去的自己:「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黑幕后,我当然有过离开的念头,但上头开了高薪慰留,优渥的薪水和福利,一个刚入社会的穷小子哪经得起诱惑?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再骯脏的差事,干久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