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隐晦,但前面有了铺垫,庄冬卿大概能听懂了,小声道,“是怕王府有了李家血脉,日后……”起兵造反。“有这一重考量吧。”不然清理袁家的时候,为什么郡主的两个孩子,着重交代了太监赐毒酒,要亲眼看着确认死透呢?还不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即是男孩,身上又同时流着袁家与李家的血吗?“所以陶慧有了我之后,其实也是阿爹的一道考验。”“在陛下佯装不知,揭穿她身份的时候,保下她,即是彰显了自己的情深义重,不会轻易背叛,另一方面,也是在向陛下示弱,主动将一个把柄,交到陛下手里。”“不然以定西王府的煊赫,以陛下日渐难以控制的猜忌心,怕不是如今这个局面。”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一时间很多看小说时,想不通的剧情,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为什么盛武帝如此信重岑砚,不怕他造反。为什么岑砚做事果决,也不怕陛下卸磨杀驴。因为,没必要。岑砚若是敢反,那盛武帝把陶慧的事宣扬出去便好了,根本不需要有多余的举动,金人与汉人是宿敌,多年的互相征伐,好不易金人灭亡在了盛武帝这朝,但仇恨却并没有消失,岑砚身上有金人血脉……到时候,一宣布,便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而盛武帝,怕是再也找不到比岑砚更好使的刀子了。更何况这把刀的缺陷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能随时一击即碎。而定西王府已煊赫至此,也绝了继位的希望,那只需要□□,老实办事,便可。甚至……庄冬卿:“你是不是其实希望,定西王府落败一些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对臣子并不是一件好事。岑砚只淡淡笑了下,摸了摸庄冬卿的头发,轻声道:“或许吧。”但也走到这一步了。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只能继续向前。庄冬卿迟疑:“这些……只有少数人知道吧?”“满打满算,陛下,母妃,陶太妃阿爹还有我们三姐弟知晓。”“柳七他们贴身侍奉,郝三就算了,他一贯不带脑子,柳七与徐四应当能猜个大概,但是没胆子深想吧。”庄冬卿:“你……”这么大个事,就这样告诉他了,好吗?岑砚却平静:“嗯,我说过,要同你讲的。”“而且……”“这也不只是我的事。”说着摸了摸庄冬卿的肚子,庄冬卿悟了,“哦……”那确实也需要同他讲。岑砚声音很轻,“现在定西王府与陛下之间,算是相互制衡,但我也不能保证,直到新帝登基前,这种平衡能不被打破。”袁家的权力一直在移交,也接纳了郡主,投了诚,但是……下场也并不好。而且盛武帝日渐衰弱,他的掌握欲,却与他的身体情况相反,在不可理喻地膨胀着。“可王府也不是袁家那种软柿子。”西南地区向来部族众多,难以制衡,王府在封地又养兵,适应滇地的奇怪气候,哪怕不反,圈地为王也够了,京兵适应不了瘴气,奈何不了他们。而且汉人的那一套礼仪,汉人金人的仇恨,也衍生不到众部族身上。“我想说能保你平安,但……”岑砚笑了下,苦笑,“不到最后一刻,这种事其实没个绝对的,我也不想骗你。”“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地护住你……”顿了顿,视线下滑,改口道,“你们。”“若是你信我,便留下来。”“若是不信,或者又有其他的考量……”话头再顿,岑砚缓缓垂目,“那便是没有缘分吧。”“母妃厌恶我身上的异族血脉,陶慧受盛武帝所迫,其实都过得不算快活。”“若是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改变,”“就这样每天想些吃吃喝喝。”
“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就行了。”那双浅色,混血的眼睛凝着庄冬卿,平静却又郑重道,“哪怕你不想留下来。”“有这一个孩子在,”有这一段共同度过的时光,“也不失为一段善缘。”大慈寺住持用来劝他的话,终究是被他用来劝了自己。庄冬卿心口大跳,后知后觉——岑砚好似把他的心,剖开给自己看了。 入心皇宫, 御书房内。三皇子刚被训斥了一通,臊眉耷眼地低垂着头,听天子教诲。并不是多大的事, 万寿节将至, 因着今年开年事多, 先是废太子,后又是猎场兵变,故而对于这一次的祝寿,盛武帝便格外在意, 一来确乎是大寿, 六十整, 二来, 也想借此冲冲今年的晦气,带带喜。所以一点小事办不好, 若是盛武帝在乎的,那也是重重责备的。三皇子李卓心知肚明,老实听训, 并不辩驳。今年大寿, 许多附庸大盛的小国外邦,也都进了上京带着充足的贡品朝贺,盛武帝已经接见过一些大邦, 不大紧要的,都是礼部接待着, 目前也统一由礼部安排,住进了大盛会同管。盛武帝今年意图与民同乐, 寿节当日在上京最大的酒楼安排了一场歌舞献寿, 大盛民众皆可观看。届时也将由钦天监主持, 在宫门口搭高台,于万民围观下,代他向上天祈福,保佑大盛风调雨顺,国运昌隆。“多年不曾这样办过了,也好。”盛武帝缓缓道,眉目温和带着笑意。“既是祈福,自然得心诚,祈福台周遭的护卫值守,是如何安排的呢?”问完便有大臣上前,言钦天监那边刚准备好祈福的东西,台子都还没有搭,请盛武帝定夺值守护卫的人选。手上的佛珠串敲了敲,盛武帝:“之前委屈了阿砚,他对调度值守的事宜是做熟了的,不然就交给他办?”话刚落,便有人出列,说岑砚这些时日请了假。“哦,为何?”“听大理寺那边说,是太妃好不易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