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散在夭夭桃林的尽头,仿佛一缕极幽之风,惊破这场乱花纷扬的春景。
狐狸听得入迷,决意涉水而去。
人形双腿究竟不如四肢灵活,行动难免迟缓了些,他化作赤狐原型,急不可耐地想要探寻真相,循着绵绵乐声指引,一路泅渡,游到一处湖心孤岛附近。
岛屿不大,中央置了一座竹亭,亭中坐着一位白衣nv子,膝前搁有一把丝桐,正兀自低头拨动琴弦。周遭山桃溪杏参连成堆,而她便在这极盛风光中奏出清寒一曲,举手投足俱是寂寥意味。
由于相隔颇远,狐狸看不清对方样貌,前肢凫过湖水,试图拉近距离。这一动,涟漪扩散,水声不绝,似乎惊动了岛中人,琴音黯淡下去的同时,她稍微抬头,朝狐狸所在方向轻轻投来一瞥。
在那目光落在身上的刹那,狐狸心头莫名一突,像是受到惊吓般,慌忙没入水中,随后匿藏在繁茂芦苇后方,缓缓上浮,只露出眼与鼻,继续好奇观望抚琴之人。
这时nv子重新低头敛神,专心于曲调变化,不再留意外界,狐狸稍感失落,不过还是壮起胆子,沿着岸边鬼鬼祟祟继续靠近几步。
他不敢正视她,只注视着下方一汪澄澈湖水,认真端详碧波中的倒影——那是个年轻nv子,朱颜青鬓,长眉连娟,两靥霞光淡淡拂,人与花交映,反生yan极犹清之感,唯独眼帘轻阖,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冷寂。
她有伤心事?
可是大好年华、春光正盛,有什么是值得挂怀的呢?
狐狸不能确定曲中情致如何,只觉对方并不开心,却又无从捉0她是因何缘故郁郁寡欢,正当深感困惑之际,忽见那双半垂眼帘忽然掀动,墨瞳冷冷对上他的视线。
透过这层水面,她同样看见了他。
脸颊倏然滚热起来,几乎烧灼皮r0u,狐狸不得不躲进水中以求清凉,奈何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扑腾半阵,险些呛水,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平复了气息,待他再度探头时,亭中早已人去楼空。
他走到岸上,哗啦哗啦抖落满身水渍,围着nv子曾滞留的竹亭绕了又绕,留下几串sh漉漉的爪痕,最终失魂落魄回到了洞府之中。
这一眼竟似g去了半身魂魄,狐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闭眼睁眼尽是那道抚琴身影,仿佛一片极轻极寒的雪花静静融进x口,激得他无法入眠,什么送礼什么委托什么找漂亮狐狸妹妹生崽子,统统抛至脑后了。
次日天光未明,他便奔向山野之间,嘴里叼着一大捧新撷的娇妍鲜花与甜果,重新蹲守在芦苇后方,等待nv子现身。
可惜天不遂狐愿,一场霖雨浇来,镜山溟溟,再不见任何人迹。
狐狸一连呆了三天,遍寻不到那阵琴音,好似无意闯入桃源境中的武陵人,离开以后,不复得路。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久久徘徊不去,然而yu念浮动恍如漂萍,只想再多瞧一瞧她,一眼也好,如此方能安定躁乱情思。
镜山向来太平,因而聚集不少村落,他又依随人烟潜进篱笆院落,暗暗b对往来乡民形貌,仍是一无所获,不由心生哀叹,懊悔当日过分紧张,致使没能成功搭上话语。
再给他一次机会……至少,至少他能互通个姓名。
狐狸耷拉着耳朵,四脚朝天,径直倒在露花烟草之中,望着天幕怔怔发呆。他这狐生虽短,然而最是顺遂稳当,幼时自由奔走天地,机缘巧合误食鯈鱼,开智以后,便脱离族群,独自寄身洞天福地潜心修行,安乐忘忧,不知悲戚,哪知出门一趟,居然心神难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惆怅之中。
不等感慨时乖运舛,忽地远远瞥见一道白影,正顺着山间小道拾阶而行。
起先狐狸以为那是错觉,等到辨清之后,忙不迭纵身追逐而去,直至渐渐临近对方,这才仓促停步,照旧躲在树后,暗中观察起来。
她的打扮一如先前,白衫轻薄,只是手持药锄,身背药篓,料想应是村中采药nv。
去啊,去搭话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脑海里的小人这样焦急指挥着,然而狐狸呆立原位,不肯挪移半分步子,目光紧密凝在那抹素洁裙摆上,半是愉悦半是忐忑。
他还什么都没拾掇好,没有沐浴没有梳毛,原先备好的鲜花枯萎大半了,怎么能够见人呀。
这样想着,垂在身后的毛茸茸大尾巴左右来回挥动,甩出一道道纠结残影。
扫过枝叶之时,发出簌簌细响,不想那nv子耳力甚佳,听见树后窸窣异动,立时停步回首。
狐狸连忙伏下身子,他的原型其实甚是巨大,t格观之犹如狮虎,毕竟百年道行,远非寻常同类可以b拟,此刻躲在低矮灌木中央,颇有一眼障目自欺欺人之感。nv子见状,只觉滑稽,略摇一摇头,径自赶路去了。
眼瞧人影渐行渐远,狐狸终归按捺不住,跺了跺脚,跃过树梢崖壁,几个起落功夫,眨眼来到山道前方,预备拦住去路。
他生怕狐身吓到对方,掐诀拟化人形,面敷白粉,头戴绢花,一身从戏院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