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劫度人,先天立教……玉相金容。常当信礼。志心皈依……当愿……起心回向,一切信礼。”男子念念有词,含糊的词句从音像中传来。
一道急电传输到密探们的手机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呈在空中,是广陵王的字:麓宅有鬼,速来。
一面输送急电,一面施展小腾挪术。她的落地悄无声息,如一片落叶滑入流水。悄无声息。广陵王挡在麓宅和道袍男子间,拨了拨散乱的头发,斜乜着眼:“你是哪里的鬼,敢在我面前装天师?”
道袍男子正手捧净水盂,以柳枝洒净消散晦气——本该如此,然而那水却非清冽净水,反倒散发馥郁醇香。
道袍男子怔了须臾,随后拾起温和笑意,他笑盈盈地躬了身:“广陵王殿下。小道的确学艺不精,作为天师不过无名无姓,不能入您的眼,但您怎么能说我是鬼呢?”
众人异口同声道:“您怎么能说我是鬼呢?”
话语此起彼伏,双唇一开一合,口中滴溜溜转的眼珠痴笑着对准了广陵王。灯带间若隐若现的银白影子兴奋地舞动缠绕。
“知道我还敢这么干。”广陵王冷笑道,“收起你的谎话。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离开,我就饶你一命。要是不离开……”
手指一点,一盏九幽灯啪地碎了。潜藏在其中的白影被伤了肉身,猛烈地抽搐着,摇曳灯火间,一只流着涎水的巨大口器透出灯带。她扫了一眼:“那碎掉的就不会只是灯了。”
隔了银线环流的结界,余光瞥到贾诩坐了起来。有实质性的东西在道袍男子与广陵王之间逡巡,是他饶有兴致的眼神。广陵王也扫了眼贾诩,一人一鬼目光对接,他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
现在他屋子外的道袍男子目的不明,行动不轨,贾诩不仅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还有兴致隔岸观火。
眼皮又跳了两下,广陵王瞪了回去。她清晰地听到了艳鬼的嗤笑。
“唉。”叹息悠长,道袍男子微微垂眉,“殿下,小道也不想惹一身骚。可是您看,诸位村民的住宅受鬼妨害,丢了清净生活,幼儿失怙,老翁消瘦……小道见了,又怎忍心袖手旁观呢?”
众人异口同声:“我们将希望寄托在天师身上,你怎么能赶他走?”
无效沟通。不仅是无效沟通,还拿普通人作威胁,根本是不愿沟通。广陵王抵住左手中指及大指。柔和的灵力渐次荡开,潺潺流过每一个眼神空洞的村民。
众人眼神清明了一瞬,有几人摇了摇头跌跌撞撞地要往外走。道袍男子见状,倾倒了净水盂,滚滚水滴溅在地面,蜿蜒蛇行着爬向结界。
九幽灯里的白影直起躯体,一节肉虫似的蠕动身躯往前扑,恶臭腥气卷过,人的眼神更加浑浊。他们停下来,拧过身,嘴角咧到最大,口中眼珠熠熠生辉:“桃源村的村民互帮互助,相亲相爱,你凭什么赶他走。”
“你凭什么赶他走。”笼中艳鬼一字一顿地学,腕上金翠珠铰琤琤作响,他挑起眉嘲弄道,“……殿下。”
一双眼在二鬼间来回打转,广陵王面无表情地向道袍男子逼近一步,凛冽罡风吹过。
争斗无可避免。
[18]
“殿下,他是死了吗?”
“这……我们还没查清楚他的身份,殿下,这个鬼不查清楚身份没关系吗?”
“嘘。”额头锐痛,广陵王扶额皱眉,朝上抬起手掌。身边的密探都安静了。
低垂着头缓了片刻神智,广陵王直起身子,画了一打符咒交给密探们:“门外那些村民还要送回去,辛苦大家。”
得了命令,密探们陆续走出了麓宅,有几个密探不放心,频频回头。广陵王冲他们摆了摆手,耳边细碎脚步声灭了。
关艳鬼的樊笼碎了,枝条七零八落散在各处。有几段残缺蠕动的触手流着血,挣扎着向贾诩爬过去,广陵王顺手捉起触手,塞进特质布袋中。
天顶是破了些许但还在运转的结界,与先前不同的是,连天铁障罡阵法不见了——全打在这鬼身上了。
动了动手指尖,一边机械地绘制结界,一边整理思绪。
来之前,她以为道袍男子和贾诩是同伙。一方在外挟持人群施加压力,一方在内暗中捣鬼破坏结界。目的是……也许是为了让贾诩脱离绣衣楼的监视。
所以她在落地那一刻将里面的鬼锁得更紧。
的确,在结界遭到破坏前,一切都是她所料想的。
道袍男子挟持人群,以村民的性命威胁广陵王。多了顾虑,密探又未能赶到,她法术施展地束手束脚,而道袍男子显然是做好了充足准备。一个错漏,九幽灯内巨大虫影扑到结界上,啮噬起阵法。
同一时间,一点苍红虚空点在阵法薄弱处。是里面的鬼咬破指尖,用血绘出了部分阵法。他挑了眉朝广陵王的方向看,薄薄的嘴皮掀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刻意的嘲讽。事后回想也觉得蹊跷。
随后就是她没预料的地方。
广陵王咬住后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