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野望着空中低垂着的,蜘蛛网般错综复杂的电线,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先是死乞白赖地提出了上傲雪家坐坐的要求,接着忽视傲雪的欲言又止,鬼使神差地跟着人一路走进了这个破败不堪的巷子里。
入目是逼仄的小道,消极怠工的路灯将雨后沿路湿哒哒的泥泞照的无处可藏。随处可见的垃圾在闷热空气的发酵下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恶臭。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的侵蚀,树皮般斑驳的墙壁不堪重负的装满了各色小广告与孩童稚嫩的涂鸦。
贺星野不止一次偷偷遣人调查过傲雪,他深知这人的生长环境有多落魄,但即使是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还是被这种明晃晃的窘迫刺的双眼发痛。
……
一次性纸杯中氤氲出些热气,被嗡嗡作响的电风扇吹散,源源不断地扑到到贺星野脸上。他像个男主人般正襟危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曾经无所不用其极,试图窥见傲雪的生活轨迹与细枝末节如画卷般徐徐向他展开。逼仄的小小世界里被平凡的生活气息填满,显出几分独有的温馨。
傲雪抱了个水盆蹲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揉搓着那件被折腾的可怜兮兮的校服。贺星野的目光沉沉,如有实质般透过半掩的玻璃门,落在那截不小心从衣摆露出来的劲瘦腰肢上,他眯了眯眼,狐疑地揣测起傲雪的腰臀围,心安理得地用眼神一寸寸丈量,流连着傲雪忙碌的背影。
贺星野乐在其中,心中莫名的快慰而熨帖。
等傲雪湿着手走出卫生间,贺星野又恢复了以往的桀骜,双腿交叠大爷似的翘在茶几上,脸不红心不跳地吩咐:“去给我做点吃的,快饿死了。”
“家里只有挂面了,你要吃吗?”
“都行。”
贺星野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是想看着傲雪为他忙前忙后,洗手作羹汤。
平平无奇的清汤素面很快出锅,贺星野捧着碗,伴着扑面而来的热气拿起筷子随意地挑了挑,除了面条就是青菜,甚至连个鸡蛋都没有,从出生起,他还没有吃过这么寒碜的晚餐。
傲雪习以为常地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他吃饭很斯文,垂着眸,一小口一小口地嚼。或许是吃东西会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他有时会轻微地皱一下眉,吃的很慢。贺星野坐在对面,看傲雪秀色可餐,勉为其难地尝了口面,入口居然出乎意料的好,简直是将朴素的食材发挥到了极致。
贺星野折腾大半天,早已饥肠辘辘,他食指大动,流星赶月般消灭了一碗。回味着唇齿的清香,有些意犹未尽,当即命令傲雪再给他捞一碗。
等到贺星野第二碗快要见底时,傲雪才将碗底的面吃干净。他胃口很小,吃完半碗就停了筷,转身将空碗搁进了水池,卷起袖子细细地清洗。
贺星野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见傲雪满身的伤实在碍眼,刚进门就在手机上购买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他听见门口的异动,放下碗筷自然而然地去开了门,却与一个意料不到的人面面相觑。
乔烈手里捏着钥匙与贺星野大眼瞪小眼。
贺星野一见到人,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他端起一副男主人的做派抱着臂冷峻地瞥了眼乔烈手中的钥匙,本就不虞的面色难看到极点。他手机里现在还保存着傲雪与眼前这个男人称得上亲密的照片,真真是情至深处你侬我侬。傲雪甚至还把家门钥匙都交给了这个叫做乔烈的男人,足以窥见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贺星野眼里沉着暗涌的寒意,山雨欲来。
乔烈敏锐察觉出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雄性最原始的竞争欲,他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敌意出自哪里,于是指尖状似无意地甩着钥匙扣,直接忽视贺星野快要杀人的眼神。
“你谁啊?怎么在阿雪家?”乔烈不大高兴地问。
贺星野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这边傲雪听到动静,擦干净手踩着拖鞋哒哒哒凑到门边,他看到乔烈后,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眼里的神采若隐若现。贺星野瞧见他这副神情,眯了眯高深莫测的眼,心中若有所思。
“乔烈,你怎么来啦!”
“你的脸怎么了?你被人欺负了?”
乔烈紧张地将傲雪拽到身前,仔细检查他的伤痕,片刻,脸色沉郁道:“到底怎么回事?”
傲雪垂着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拿开了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大手,故作轻松地扬起一抹笑。
“没事,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到门了,真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乔烈也不知道信没信,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一会我替你搽药。”接着,举起了手中精致的甜品盒,“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家,这么多年了生意还是这么好,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可别说哥哥不疼你。”乔烈自然而然地揉了把傲雪的发顶,眉眼带笑,眼底似乎只能装得下他一人。
接着,乔烈朝贺星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他是谁?”
傲雪像是这才想起来贺星野还在这里,看了眼身后冷沉着一张俊脸的青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为难地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