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没有回头,只是静静望着窗外,他说话虽缓,但似乎压制着心中的情绪“啸川,你我兄弟四人随王相多年,当初为了就是振兴我大宋,可是神宗皇帝在变法后期态度便开始摇摆,如今王相和神宗皇帝都不在了,更使得高太后有把柄可以全盘否定王相功绩,当今官家又尚且年幼未能亲政。若是你我在此时退缩,那岂不是让元祐党人得逞?不瞒你说,一个月前,元祐奸党便来我府上,他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是留了一封威胁信。恐吓我必须助他们推翻新政,不然他们便要我一家好看。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齐啸川。”这个男子名叫林擎,官拜正六品光禄寺少卿。此刻,他并未着朝服,而是身着深灰色交领罗衫,腰配革带,脚上穿一双黑色皂靴。他缓缓摇摇头,不知是在回复齐啸川还是再自言自语:“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齐啸川接过信纸缓缓展开,上面赫然白纸黑字都是威胁的话,他一把将信纸捏在手中:“元祐奸党简直卑鄙。可是二哥,如今你我加上大哥和四弟势单力薄,除了我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手里仅有的一些权职,如何能说服满朝文武上下?眼下的形势,你我的努力完全是螳臂当车。我们此刻还需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突然,厢房的西面门外有人敲门,三短三长,接着是二短二长。
“是大哥来了!”齐啸川起身开门,只见进来的那人年龄比林擎和齐啸川还大上几岁,是正三品枢密院都承旨大人刘一照。他穿着一件对开襟的大氅,头戴黑纱幞头,外衣和头上都占了星星点点的积雪。不知不觉这已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此刻他一到屋中,还来不及褪去身上的外衣,便几步走到东窗前,抓住林擎的胳膊。
“二弟,你跟我说,今日午后你去了哪里?”他瞪圆了眼睛焦急地看着林擎。
“我……你怎么知道的?”林擎有些支吾。
“你快回答我,你到底去过哪里?”
“我……我去了翰林画院!”林擎坦言。
“你去偷《早春图》?”林擎的回答果然不出他所料,他抓住林擎胳膊的那只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图呢?你偷出来了?”
齐啸川听刘一照的质问,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等着林擎回答。
“可惜并没有…今日早朝之上,我已经预感到官家和元祐党人对整个新政的态度,我怕丞相当年交代的事情有变,就想着找机会去把《早春图》偷出来,带出大内,这样当年丞相让我们保守的秘密才能安全。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邓侍郎却在这个时候向官家t求了郭熙所有的画。而且官家立马就下旨让宫人去翰林画院清点。若我不赶在宫人之前去把画拿出来,那之后就更难了。所以我这才冒险去取画。”
“你为什么不等画到了邓府之后才去偷呢?邓府的戒备没有皇宫森严,不是更容易吗?”齐啸川不解地问林擎。
“邓侍郎和郭熙交好,他是出于保护郭先生画作的目的来求画的。若是这么重要的一幅画在他府上失窃,一旦被发现或许是杀头的罪,我不能这样害他。”
刘一照和齐啸川听后缓缓点头。齐啸川转念一想,又道:“可是这幅画那么重要,兴许皇帝压根就没有打算赏赐给邓雍。”
“我也不能冒这个险,故而今日早朝后才铤而走险去取画,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刘一照追问。
“没想到我在翰林画院碰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想必他的目的和我一样!”
“那《早春图》是被他拿了?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必身份不可暴露。但是知道《早春图》秘密的人,这个世上寥寥无几,除了已故的神宗皇帝、王相、你我兄弟四人,剩下的就只有当今官家和高太后身边那些最亲近的人。”他右手握拳,一拳埋入左手掌中:“我猜多半是高太后的人,那人的身手不在我之下,他和我交了手,可是就在这时,翰林院的待招孙学茂撞见了我们。那个黑衣人便逃走了,我看得很清楚,他的身上并没有带东西,他也没有同伙,因此这图应该也不在他手上。我须得想办法再去偷一次!”
林擎说罢,刘一照向后一靠,一下瘫坐在位子上,不住摇头。齐啸川上前拉住刘一照的衣襟:“大哥,出什么事了?”
“《早春图》确是丢啦!”
“什么?你说除了我和黑衣人之外,还有第三个人把《早春图》给偷了?”
“看来是这样。我和翰林画院的袛侯武伯潮有些交情,今日我下朝后和几位户部礼部大人在商议修建太庙事宜,一直忙到酉时才准备出宫。刚准备走,他武伯潮慌慌张张地跑来找我,说他们翰林院今天下午遭了窃,没想到傍晚太后身边的高公公来传旨,说要整理郭熙的卷子,待招孙学茂就把失窃的事情告诉了他。那高金福置喙孙老头和他不可声张,一切要听他安排。他觉得此事可能另有蹊跷,因此来找我商量。他还说,孙学茂看见了偷盗者的脸,就是二弟你!我这才赶过来和你求证。”
林擎和齐啸川听到这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