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擎顿了一顿,将自己胸口翻涌的血气压住,缓缓地道:“事到如今,我再多说不宜,你已经认定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即便再怎么辩解,今日终难逃一死。我只想告诉你,”林擎瞪大双眼,说道:“你爹当年,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但他走错了一步棋,最后只能以命相偿!你爹并非我亲手所杀,但确是因我而死!但倘若他泉下有知,也绝不愿看到自己的独子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加害于人!啸川,你若在天有灵,就赶紧让你的儿子早日清醒吧!”
齐望亭左手一把拎起林擎胸前的衣襟,说道:“原来我爹真是你害死的,我今天替父报仇,更为武林铲除这个败类,真是替天行道。”季焕在一旁说道:“不错,望亭,如此大好时机,赶快除去这个心头大患。” 话毕,齐望亭右手出掌,狠狠向林擎的天灵盖砸去。季焕拔出腰里地长剑,同时朝林擎的小腹猛刺。
林寒初眼眶里的泪水翻涌而出,眼前一片模糊,手中的青云刺被她捏得发抖,她正想抬腿冲上大堂,被身后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的陈伯一手拖住臂膀,一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出来。
只那么电光火石之间的一刻,林擎在一掌一刺之下,受到重创。齐望亭那一掌运上了足足十成功力,将他的天灵盖击碎,他的眼角,鼻孔,嘴里都流出了鲜血。他只是闷哼了几下。季焕还不罢休,抽出林擎小腹上早已深入地长剑,从他背后又给了一剑,直穿胸膛。林擎终于忍不住,啊地一声叫响出来。但是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他拼尽自己最后的一丝气力,将齐望亭拉到面前,凑近他的耳朵。虽然重伤将死,口中依然清清楚楚地念道了几句话,最后只听他大声道:“亭儿,我不怪你,终…有一天,会…会…真相…大…白…”说完,重重倒地,再也不能动弹。这几句极其轻细,林擎用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堂上除了齐望亭之外,并无第二人听到。
齐望亭呆呆地站在原地,胸口不住上下。他积载了二十年的秘密和怨恨,如今终于得见青天,大仇得报。这养了他十五年的人,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如今七孔流血,倒在他的脚边。复仇,似乎来得那么容易。他如今大仇得报,又该何去何从?他此刻到底,是替天行道,还是在继续助纣为虐呢?
“邱少爷,哦,不,齐少爷”一个跟着他一起叛变的承天教弟子,打断齐望亭的思绪,冲他说道,“我们要不要再去教里上上下下搜一遍?确保不放过一个余孽?还有,我们总共绑了上上下下承天教弟子、丫头、厨子、杂工一共三百来号人,该怎么处置?”
齐望亭朝着门外,看到天上通红的火烧云,虽然已经到了日暮时分,但天还是暗不下去。夏日即将要到来的灼热感,让人格外压抑。
“对,上下彻查,一个不留。” 齐望亭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把火,烧——干——净。”
“是!”那个弟子应声喊道,接着大堂上又有更多地人应声。林寒初认得,那些人里,就有每日与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的名字,和曾经冲着她笑的那一张张脸。
只听严亮喊道:“我们承天教的弟兄们,从此便改邪归正,跟着季掌门,任听差遣!”只听得后面地人群里附和着“改邪归正,改邪归正,改邪归正……”
季焕拍了拍严亮的肩膀,大声道:“好!若各位承天教兄弟不嫌弃,以后便归入我烈鹰门门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寒初只觉耳畔嗡嗡作响,她侧过身子望向身边的陈伯。不想她一动,陈伯的双手重重滑落,整个人往墙上倒去。林寒初慌张之下,去探了探陈伯地鼻息,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气绝,却还死死地用手捂住她的口鼻。
反叛的教众眼看就要彻底搜查整个承天教,她的爹爹此刻也已经躺在堂上,再也动弹不了。林寒初奋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用手捂住嘴,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还是沿着自己来时的那条走廊,悄悄地不露声响地往北门走去。这是她曾与师兄走过无数次的一条路,只是过去都是偷偷地溜出去肆意游玩,而这次,是偷偷地逃走,去亡命天涯,再也不能回来。
她没有办法回头看,只能一步步地向前,越接近那扇小门,求生的机会就越大。她同样轻轻打开门扣,她的越影马还在矮树堆里吃草。林寒初跨上马背,双脚用力蹬踢,拉扯着鬃毛,全力往西北跑去。越影不知主人为何如此慌张,只管迈开腿,一路疾奔。跑过两个山头,眼见后面没有人追来,林寒初才拉住缰绳,停在了林子边,她回头往承天教的方向看去,只见半空里冒起了滚滚浓烟,庄子上方火光冲天。烟越升越高,和天空中火烧火燎,红得发紫的浓云连成一片,分不清颜色。
:黑纱
正午的天空烈日高悬,不留一丝阴霾地照射在一条土石马道上。这里离均州城还有七八里路,赶路的人都纷纷埋怨这天变得快,才五月不到就闷热异常。一个身材瘦削的身影骑在一匹棕色的马上,出现在道上。只见这人头戴一顶斗笠,帽檐下装着黑纱,一直垂到腰间,似是不让人看清面目。这人在马背上一摇一晃,似是体力不支。那马儿也三步一顿,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