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霁先是去牲肉摊,站在牛肉档前不动,张初越今早出门前才喂过了牛。
她指了一块腱子肉、牛肋条和牛腩,回头看张初越。
要不是上次她煮的番茄鱼他不爱吃,温霁也不会问,当然也不是考虑他喜不喜欢,主要是他来做菜。
张初越点了下头,温霁高兴地跟老板下单,末了拿手机扫码付款时,旁边“滴”的一声。
“张!”
温霁刚要脱口出声,就见张初越气定神闲地付款,言语里是漫不经心的提醒:“不是说我们不说话么。”
温霁想打他。
大概是昨天开了窍,见他像头牛似的魁梧,扛揍。
她又抿住了唇,反正他付钱,她抢什么呢。
家里备了生肉就再买点山货,温霁在张初越这儿很久没喝过汤了,于是往集市外的地摊过去。
一个农妇用蛇皮袋作垫,上面摆了一小撮的草药,品种不多,温霁以前跟阿妈逛集市有经验,这种量少的大多数是自己挖来的,而不是批发来的货。
“这是什么?”
温霁喜欢认草药,一是为了见多识广,二是怕毒。
这会她手里拿了个黢黑发硬的木头块,抬头问阿姨时,就见她眼神在她和张初越之间徘徊了下,意味深长地笑:“这叫大勇,给你家男人吃,他大补,你享福。”
温霁一时一头雾水,没理解为什么他大补,她享福,便说:“这是只能男人吃的,女人不能吃吗,草药还搞性别歧视呢?”
受过高等教育就得纠正这些偏见,但她话一落,卖草药的阿姨顿时乐得笑出了声,朝张初越道:“你家姑娘真猛啊。”
张初越阖了下眼,深吸口气,插兜的左手食指碾着拇指,落了句:“我去抽根烟。”
语气冷硬,温霁就知道,男人逛街没耐心。
热闹的集市后是临时停车场,张初越的车停在一颗槐树下,远远望去人比树还挺拔,哪怕他站得闲散,依然有种铁杆子的感觉。
温霁走过去,提了提手里的袋子,他扫了眼,又添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左手夹着烟避开她,右手去开后备箱,忽地看见那袋子里放了根黑物,眉头猛然一凝,看向她。
温霁不说话就不说话,这是她态度,不过见张初越把那袋子勾了出来,她忙“诶”了声,抓住说:“你这个人还怪不好意思,这不是我说的话,是阿姨说的。”
张初越那股被八九点钟的太阳晒过的热气吐出来成了笑,下颚松了松,然后顶上牙槽:“我有什么不好意思。”
笑话张初越的话她当然要讲,但他今早说她胡说八道,那她就不出声。
“说话。”
男人的耐心浅薄。
温霁哼了声:“我说也是胡说八道。”
张初越指腹夹着的烟蒂微微舔起热,像被眼前这朵野花刺着,但这种并不致命甚至谈不上痛的感觉,他便放任,对她道:“我让你不说了吗?”
温霁张了张唇,蓦地抬眸看他,对上一双树荫下泛动微凉的黑眸。
“我才不跟说我胡说八道的人讲话。”
他轻笑了声,看着她的脸,有淡淡的烟草味萦绕,日头高涨了,她有些热,心口泛起薄汗时,他说了句:“他让你别胡说八道你就不说,那么听话?”
温霁陡然间说不过他,他此刻低着头,她视线一避,嘴角气得努起:“那我会胡说八道死你。”
张初越微侧身,把最后一口烟深吸入,零星的火光缀在他骨节棱峋的手指间,轻叼着,像叼着一支花。
温霁觉得他是被她气到了,不然吸这口烟为何如此猛,刀削般的侧脸微微陷下,他吐烟时避开她,但仍有薄薄的云雾在炽热的眼光下消散在她眼前,他嗓音低沉道:
“行,说来听听,看是这口烟能把我抽死,还是你的话能把我说死。”
他的下巴挑了挑她买的补药。
温霁眼眸微眯:“阿姨问你是不是不行,我什么也没说,然后把这根牛鞭买回来了。”
一口浊气实打实地抽进了张初越的肺,他不仅要抽死,还要被她气死。
因压制而沙哑的嗓音像中世纪的木琴,端庄肃穆下被压错了音调而偏离圣经的轨道:“怕我不行?”
温霁瞳孔蓦地一怔,再抬眸,恍惚察觉到张初越勾唇时那眼底的坏意。
“我、你、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
张初越眉梢微挑:“我不知道,但看来你知道。”
“我怎么知道!”
“想知道?”
他话一落的瞬间,温霁头皮“嗡”地一声,麻了。
她自作聪明地调笑他,陡然被反将一军。
张初越看着她脸蛋薄得红透了,之前无意和她辩个输赢,他年长,让让便算了,今日发现,这姑娘让一让就张牙舞爪,极调皮。
最先打破她境地的是张初越,他把后备箱关了,问了句:“还要买吗,不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