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国现在的国君近年痴于修仙之道,且喜食一种野苍果。那种果子只在野外生长。据说最开始时也试过让人种植,可都失败了。此后国君便下令圈田,不许生长此种果子的地方再进行农耕,以待来年漫山遍野的野苍果。也有官员上书怒斥此举荒唐,有伤国之根本,求国君收回此令,可之后敢讲话的那些个都噤了声,剩下的这些人只能老实依令行事。
若只圈田倒是小事,只要集结各地的官兵泼皮,手拿利器挨家挨户地抢便罢了。但今年灾荒刚起之时,他们好几座城又突然接到朝廷密令,命他们将周围贫困村县里的灾民扔去荒野,之后自有妖魅精怪前去处理。朝廷已经和这些妖谈好了条件,它们会处理灾民,保各地无有动乱。
解清泽阴着脸听完,眼中暗沉沉地盯着那官员开口道:“所以你说,除了岭南一带,还有很多地方被圈了田。”
“回殿下,”那人被打得中气不足,瑟瑟发抖道,“光卑职知道的,便有九座城,其余不知道的,就,就,真的不知道了……”
解清泽站起身来,无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周身积聚着一股可怖的力量。片刻后他幽幽道:“从今以后,圈田之令作废,野外那些邪祟之物见则杀之。孤会立刻回京处理此事,明白吗?”
“可,可殿下,容,容秉。”那官员仍战战兢兢地跪着,神情如丧考妣,“眼看着经秋入冬,百姓已无力耕种,这城里储粮又远不够所有人,往后该如何是好?”
解清泽眼神暗了暗,冷硬道:“不是有那些野苍果么,打开全部粮仓,带着兵和人,清扫城外邪祟,采摘野果等物充饥。林里多有野兽,召集人手上山野猎,能撑多久算多久。孤回京后会立即着手调配粮食,在那之前,若你不按令行事,孤便先斩了你。”
“卑职不敢!”那官员连连磕头,“卑职谨遵殿下令。”
解清泽长抒了一口气,又道,“替孤修书至你知道的各处,八百里加急,就说孤回来了,让他们立即停止圈田,清扫邪祟,开放粮仓赈济灾民。半月内,孤要看到各地灾情得以控制,懂吗?”
“卑职记下了。”那官员连连磕头。
“孤要动身回京,耽误不得。现在留你性命,但你最好记住,来年孤一个个清算。所以你这条命,还得看你自己留不留得住。”
那官员又是一阵磕头求饶,解清泽和他说罢便上了马车,带着她们连夜出了城。
此后一路上再也不曾停歇,换了六次马,连走两夜,解清泽每行至一城便要大发雷霆一次。
于此同时各地又在紧锣密鼓地传递着解清泽回京的消息。她其实不太明白解清泽在洛川国究竟是何等地位,只看见有不少人堵在他们途径的路上,有的跪着递来一摞摞奏折公文;也有的等在路上迎接,想要痛哭一声“未能侍奉殿下左右臣等罪过矣”。但是解清泽实在无暇应付这些,几乎将所有拦路的都一袖子挥到半丈开外,然后他们听着远远传来的痛呼和哎哟声绝尘而去。
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总之越靠近京城的地方,越显繁华奢靡,也几乎不见灾情。她甚至觉得自己处在了另一个世界,仿佛前几日那些地狱般的景象皆是假的,唯独解清泽流下的泪,那么真实地印刻在她的记忆里。
总之三天两夜后,她终于看到了金碧辉煌的洛川国都城荣京。不知为何,密密麻麻的人拥堵在城门外。鬼魂婆婆望着窗外满脸疑惑地对她道,平素荣城虽也繁华,但绝无这么多急着进京的人。
解清泽没有办法,只好再度亮明了身份,命周围守卫的官兵强行帮他开出一条路来。
这一路上他好像都在勉力透支自己,他脸上的,胳膊上的冰霜从未曾化过,只是一次次被他用不知什么方法隐去了。
好在荣城里没有不认得解清泽的官员,就算真没见过的,见了他脖子上的翎羽后也恍然大悟。如此手底下办事也迅速,不到晌午,他们便进了城。
刚进城门,突然又涌出大批穿着各种制式官服的人得了消息前来迎接,将门口堵得更为严实,还要对着解清泽行三跪九叩的礼。他站在车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突然怒声道,“孤急着进宫,再有拦路的,孤现在就斩了你。”
一群人一听忙不迭地让出一条路,又有将领带着士兵们肃清拥挤的人群,解清泽这才驾着马车一路飞驰进城。
她在飞驰的马车上看着周围的景象,多少有些眼花缭乱。因为解清泽太着急,城里大道上也乱糟糟的,但她捕捉到那些一闪而过的小巷中有不少人打着铺盖睡在其中,看起来既混乱又古怪,让她有些忧心今后将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一路疾行到王宫,解清泽的不耐烦已是到了极致,话都不曾说一句便打飞几个宫门的守卫。他一掌震开宫门,向土匪一样驾着马车闯了进去,直至被一群人追着疾行至一处恢弘的大殿之下。
车刚停稳解清泽便跳了下去,她赶忙也跟在解清泽的后面下车。不曾想在车上窝了多日,她下车时一个腿软便摔在了他身上,只好心惊胆战地看着解清泽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