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沙漠的路倒是太平,没有了那些精怪挡路,又骑着骆驼,所以他们的行进速度也很快。解清泽似是很熟悉这片土地,带着她趟过一片又一片绿洲,路遇的本地人又都欢迎他们。
她是看了地图后才发现大漠的真实面貌,原来是如同葫芦般的一大一小两个沙漠连在一处,当时她身陷小柯索沙漠,又被解清泽带着,一路沿戈壁滩的边缘,走到大柯索去。如今他们正是沿着大柯索的头顶,也就是葫芦底部一路横着向东,行至洛川国去。
而穆国在更靠东南的方向,中间还要跨过另一蛮夷荒族的地界,看来他们是不可能路过了。
她算了算日子,应该走了有半个多月。想起当年懵懂之时被强绑来此,只觉得这辈子暗无天日,如今竟然可以在当地人的敬畏中走出去。熬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再回头看滚热的沙子上他们留下的长长脚印时,竟有些感慨往日如隔世。
她偷偷许了个愿,愿她童年的苦难被全部葬在这片沙漠里,而她带走的,只有身上这身沙袍,和曾经属于玛哈的红纱。
他们在平坦连绵的荒原上看到了远处山影的第二日后,终于看到了洛川国的界碑。这里的土地仍然是干黄的,但已经有了不少在沙漠里看不见的树种。天气正值晚秋,白天燥热,夜里又寒凉,树的枝杈上都是光秃秃的。解清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看到界碑后一路上都冷冰冰地皱着个眉头。他们又继续走了小半日,终于看到了高大的城关。
城关底下已是站着一些要进城正在核对路引的人们,她识的字并不多,也不知道城楼上的那三个繁复的大字该如何念。守门的士兵们看着他们拉着骆驼走近,她又穿着一身沙漠里的装扮,当即将他们拦了下来,说要仔细盘查。
她眨巴着眼看向解清泽,他扫了那士兵一眼,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牌子扔给他,冷冷道,“叫三品以上的人过来。”
想不到那士兵倒是个有见识的,摸到那牌子后大惊失色,连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便急匆匆地跑了。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又不动声色地瞟向解清泽,他仍然面无表情,就跟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连他们旁边三三两两站着的人都默默看着解清泽大气也不敢出。终于在一片安静中,她隐隐听到了一些奇异的声音震动,那震动越来越近,她弯下腰,往那黑黢黢的城门洞里看了看,却也没看见什么东西。
但是响声仍在逼近,随后铁片互相撞击的哗啦哗啦声越来越清晰,她又弯下腰去看,冷不防瞧见整齐划一的几队步兵从城门里冒出来。
前面几列跑出来站定后,后面又跑来一个穿着绛红色官服的中年男人一边扶着官帽一边奔将出来,才刚刚跟骆驼上的解清泽打了个照面,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溅起的沙尘不小心被她吸入,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解清泽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连忙捂住了口鼻,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见他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看了地上跪着的人。
地上的人抬起身看了解清泽一眼,竟已是双眼含泪,颤抖着嘴唇道:“卑职,卑职常无刃,叩见殿下!”
身后跟着的人随着他的呼喊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一时间像她这种边上看热闹的,更是没了声响。
解清泽还是那样阴沉沉的脸色,也不着急,偏着头左右打量了他,这人便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任他打量。终于她又听见他用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开口问:“你,带马了吗?”
那人连忙回身一挥手,喊道:“去给殿下牵马来!”
有一穿着铁甲的小将起身领命去了,不一会儿牵过一匹通体漆黑的马,解清泽下了骆驼,走到那马面前,那穿官服的人膝行过来,看着是想伺候解清泽上马,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袖子挥倒在地,自己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接着他调转马头喝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城。那官员又急匆匆地扶着身边的人起身,指着前面喊着:“快替殿下引路!”随后立马带着人追了上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都消失在门洞的阴影中,僵滞地等了一阵,才敢确信,解清泽真的把她扔在这里了。
正骑在骆驼上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忽然过来了单薄的一队人,看见了她之后就直接迎上前。
为首的一人身边的士兵小声地跟他私语:“大人,就是这队骆驼,该如何处理?”
领头的人听了这话,正过脸来笑容满面地给她行了一礼,又问道:“姑娘可是跟着殿下一起的?”
她心里有些乱,一时间脑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最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那管事低下头思索了一番,又对那队士兵道:“这样,先带着姑娘和骆驼回驿馆安置,让那边的人务必仔细招待。其他事待我回了殿下和常大人后,再做定夺。”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殷切地询问:“姑娘可需小的差人唤来轿撵?”她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人似是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不过还是点点头,让身后的人将她连着骆驼们一并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