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公齐聚,围绕息再做一番讨论。
息再大进。叁位重臣当中,有两位并无利弊的得失,分别是即将退休的御史大夫和执掌武事的太尉。有得失的是丞相舒寻音。
“擢升上卿,应予银印,然而皇帝誉他为‘贰相’,予他金印。听说在司马门内,有宫人见了息再,即称‘君侯’,”无得失者替有得失者抱不平,“君侯,你看呢,息再小子,不过看管灵飞当中几百恶人,无异于公马牛苑的牧师,什么功劳,敢与君侯同。”
舒寻音制止两公:“不要这样说,文鸢公主也在行宫中呀,况且息再雄才,早晚能登相位。”
他和两位老对手周旋,散会以后,才独自前往天数台。
过去,舒寻音为太常令,爱其学生贺子朝,便求国师占卜:“请看我这位学生的将来?”
“金印紫绶,国之栋梁。”
国师也收了一位学生。在大人们忙于窥测贺子朝的未来时,这位少年默不作声,洒水清洁,洒到舒寻音的鞋面上。
国师开解,说小孩家贫,不能承担入省学习的费用,便在他处干活,还不是很熟练:“这位是太常令舒大人,你的同窗贺子朝的业师。方才我们还在为子朝卜仕途,你枉为人友,毫不关心且不论,竟然冒犯到老师头上。快来道歉。”
少年说“冒犯”。舒寻音看不出一点歉意,只觉得遇上奇人:舒寻音为宠臣,朝官尚且避让,何况一个穷学生。
回去他说给贺子朝听。尚在青春的贺子朝为朋友骄傲:“老师见到息再了?他脾气冷淡,是没人情味,路上遇到朝官,也不打招呼,遇到还禄归田的队伍,竟还嗤鼻。不过他文武全才,对策文随性而发,就能夺第一,在我们一年的学生当中,最有风闻。哦,还有,他眉眼漂亮吧……”
时过境迁,舒寻音主动忘记很多事,却把这些琐碎放在心间。这次来天数台,他是来寻老国师的:贺子朝已被放逐,而息再金印紫绶,站到了舒寻音身边。舒寻音装作从容,其实也困惑了,以为命运无常;又急切,害怕将水洒到自己鞋面的人,成为后来居上者。
天数台上隐隐有人声。舒寻音就要登阶,却被一旁读书的公冶千年拦住:“君侯慢来。”
“哦,国师见谅,我有些疲惫,竟没有看见你,”舒寻音先与公冶千年到一旁说话,“怎么,今日天数台忙?”
“祖父在与诸位待诏探究观星之法。我的书还没读完,又不想在长者当中做人师,就不去了,”公冶千年在公冶氏历代国师中年纪最轻,天资绝伦,又不同于历代国师超然,而是精于世道,双眼像飞凤,一掠人就能洞察心思,“怎么,君侯急匆匆地来,是有烦恼,要找我祖父?”
舒寻音一听就惭愧:“不急。”
“不如和我说。”
“国师用心了。”舒寻音摇头——堂堂丞相,忌惮一个官秩、爵位、经历均不及自己的青年,传出去为人话柄。
然而公冶千年只是笑嘻嘻地等待。
舒寻音看着他,叹了口气:“其实,我近来有些烦恼,希望国师解惑……”
多数人因为内事外事,或者仅仅是因为年龄增长,变得圆滑,以此对抗世上的磋磨。公冶家族的人不在其行列。他们终生与天文素数、谶纬经书打交道,无情欲,无攻击欲,不像人,而像天数台上的群星。如舒寻音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有了忧愁困苦,比起向妻妾子女倾诉,还是说给群星更好。
“你年纪轻轻,倒是令人忌惮。”回省的车马上,公冶千年想起舒寻音的心事,便故作老成,打趣息再。
息再并不深究他的话,转而掀起车帘。
接省中令,文鸢当于第二日傍晚动身,行行止止,并不用赶时间,到五日傍晚之前入省即可。现在队伍已经来到左冯翊辖下某县。息再一边查看风景,一边翻阅卷轴。公冶千年也要看,被袖隔开。
县令来接人,惶恐过头,对着息再错行大礼。息再还以定礼,让他安排车马的宿处,随即要走。
“大人,贤明公,不,是君,君侯,去哪里?不休息吗?”
“公务。”息再示意公冶千年勿笑,与县令别。走过母马画车时,他询问里间人,是否出来透气。
“好。”文鸢刚醒,没听清楚话,只听清息再的声音,立刻正襟危坐。
后梁帝要求息再为灵飞行宫每人写志。息再昼夜忙碌,编撰成卷,如今还差叁人的内容。
后梁帝很满意,常常在下午时分痴读,偶尔挑毛病。例如读到蓝谨的部分,他嫌笔墨太少,就让息再把连美人的事也加进去。
连美人正为皇帝暖脚,受了他一踢:“这样百年以后,还能有人获悉你的事迹。”便捂着独眼道苦,另一只手却已摸到皇帝腿间。
后梁帝和她翻滚至一处,没有过瘾,结束后命人去催息再。
息再与文鸢在县中行走,正被县人错认作眷侣。
左冯翊近都城,民风开放。息再和文鸢以出众的形貌为人瞩目,收到礼物:“一对昳丽佳人。”
来的人多又杂,到后来有身影近,文鸢便心惊,只得把手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