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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的亲人在,这个房子久违地有了人气。
“早上好呀,嫂嫂~”
俞安之被蓝言牵着手走下楼,毫无征兆地受了这一声尚且陌生的称呼,还有些迟钝,看见那双和蓝言神似的笑眼才反应过来。
“嗯,早上好。”
只是,很久没有看蓝言那样笑过了。
“怎么就你在,阿姨姨爸呢?”蓝言问道。
“他们俩出去了,说好久没回岛上,想去沙滩晒晒日光浴。”蓝叶给自己的咖啡里加了点糖,笑着问道:“嫂子不喜欢阳光吗?你看起来有些pale。”
俞安之不知如何作答,看了眼蓝言,又赶紧垂下眼。
怎么会不喜欢阳光呢…最奢侈的就是阳光。
“她宅。”蓝言替她给出一个简短的解释。“你不和他们一起去?”
蓝言接了一杯水,同时将维生素补充剂一起递给俞安之,看着她一口口吞咽,一点点全喝下去。
“我有个建筑设计的作业要交,今天就只能呆在家里画图啦。”蓝叶捧着手机回消息:“姐姐,爸妈在说,晚上让我们一起出去到towncentre吃饭。”
“嗯。”蓝言看了眼俞安之,隐隐透出一点警告意味,却没再说什么。
俞安之垂眸点了点头。
多少次了。逃跑,抓回来,挣扎,毒打,惩罚。一遍又一遍,除了不断给自己增添伤口疤痕,给旁人加深自己是精神病的印象,她什么也做不了。早就放弃那种念头了。
只有听话,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俞安之来说都是个好日子。好在有客人在,她也能沾了光过上一小段日光之下的时间。午间阳光最为明媚的时刻,俞安之跪在后院的草地上,一点点清理杂草。黄色花芯白色花瓣的雏菊向着阳光一点点缀在草坪上,圆头圆脑的蜜蜂摇摇摆摆停上去,俞安之弯下腰细细看它,不知不觉勾起嘴角。
生命总还是顽强的。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久了,才觉得平凡的时刻原来这样难能可贵。
“叮咚——叮咚——”
后院的门铃声忽然响起,身后楼上窗子里蓝叶的声音朝她喊道:“应该是我点的外卖,麻烦嫂子先帮我拿进来好吗?我一会儿就下去。”
俞安之回头看了眼屋内,并不见蓝言的身影,便只好暂且答应下来:“呃嗯!”
她支起身体,摘下手套,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叶,一边犹豫地回头一边向院门的方向走去。
要问蓝言吗?要开门吗?她…真的可以被允许这么做吗?
“叮咚——叮咚——”
门铃又催促了两次。
俞安之用手扶住门把手,看了看楼上的窗户。蓝言仍没有出来。
只要她乖就不会有问题的,对吗?
“who…who’sthere?”她轻声问。不知道像是再给谁拖延时间。
“chesetakeaway,a’a”那头的人带着中式口音答道。
俞安之深吸一口气,按下门把手。
院门开了一条缝。
门外的外卖员带着棒球帽和口罩,双目含笑将外卖递进来:“enjoyyoural”
俞安之在门口微微佝偻着脖颈,小心翼翼低声用中文道谢:“谢谢”
外卖员的身后,是阳光下的路。路用这座岛上的火山矿石铺成,夹杂着贝壳与化石,在阳光下发出钻石般闪烁的光…俞安之向她肩后望了一眼,立即触了电似的缩回目光,看了看屋内。她呢?她为什么还不出现…
再回头时,却发现外卖员仍在原地,不知怎么了抬起头来注视着她似乎出了神。
已经有多久多久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在蓝言的目光之外与人交流了?
俞安之不知所措地捏着门把手,支支吾吾拼凑着语言仓促问她:“是,是…还没付钱吗?”
而那人只忽然低声道:“你过得还好吗?”
帽檐下的那双眼眨了眨,眼角有一道不新不旧的伤疤。
“…”
俞安之像是喉间被一双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呼吸一窒。
…
“咳咳咳!”
雷雪刚踏入档案室就剧烈咳嗽起来。档案馆工作人员戴上口罩浅咳了两声:“呵呵,不好意思啊,这间挺久没人来过了,就没怎么打扫。”
雷雪缓了口气,摆了摆手,意思是没关系。
俞国庆,有关这个人二十年多前的卷宗查起来不是容易事。
她此前打给在临川市局的朋友调查档案,目前手头最基本易得的信息显示,此人是临川人,生前一直在附近城市流窜作案。一开始是小偷小摸,后来发展到抢劫杀人,而最终被捕与枪决地点都在淮州。
这样看来,如果要彻查此人,还得请求淮州市局协助。可淮州市局的级别远高于临川那样的县级市,想要调取卷宗查看,恐怕要先请示局里得到批准。